82 岁足球解说员李元魁:与詹俊的 15 年默契搭档

合作15年,李元奎形容自己与詹军之间的默契是“他一开口,他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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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人物(ID:)文/郭彦博

编辑/周新宇

【一】

晚上10点45分,李元奎从卫生间小跑出来,在镜子前抚平白发。

镜子里的他,脸颊两侧布满了褐色的斑点,脖子上的皱纹很深,甚至都隐藏在衬衫的领子里。

82岁的李元奎可能是世界上年龄最大的足球评论员,他正在为其评论生涯中的第17个英超赛季做最后的准备。

他去了趟厕所,整理了一下头发,往杯子里倒了杯茶,利用最后的时间抽了根烟。此时,李元奎的搭档、被誉为“中国第一英超解说员”的詹俊已经坐在主播台前等着他了。

前一天晚上10点,两人已经在一起聊了一场比赛。一个半小时后,李元奎沉迷于游戏,坐在直播室外的休息室里看詹俊聊另一场比赛,直到凌晨3点半才回到酒店。

这真是“泥泞”的一天,早上六点起床,去酒店吃了一碗炒肝配馒头,回酒店又睡着了,午饭没吃,晚饭吃了一碗20元的刀削面。

直到晚上八点半,十几年周末熬夜谈足球养成的生物钟,李元奎才回过神来。

直播开始前,李元奎和詹俊坐在乐视体育直播室外的沙发上备战比赛。两人互不交谈,各自写着自己的作品。李元奎握着笔,皱着眉头,根据当天比赛的首发阵容,思考球队的技战术和打法。詹俊用橘色的钢笔在A4纸上画着,能收集到的信息都密密麻麻地抄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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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前,李元奎总是会仔细阅读报道、做笔记,一场比赛的准备时间平均为4-6个小时。 郭彦博 摄

资料准备好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直播开始后的互动话题,包括詹军问了哪些问题,李元奎讲了哪些重点。

这种外人难以解释的默契,在90分钟的比赛解说中会体现得淋漓尽致,合作15年,李元奎形容这种默契是,只要张嘴,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二】

直播开始了。

“李元奎教练和詹俊教练将为大家现场解说。”詹俊在开场自我介绍中,总会把大自己38岁的李元奎的名字放在前面。詹俊曾多次在微博上表达敬意,“很荣幸能和他共事15年!”

李元奎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足球。

他出生在北京一个普通家庭,初中时喜欢打垒球,有一次接球时手腕脱臼,吃面时筷子拿不稳,即便手受伤,他也闲不住,改踢足球,没想到一举成名。

回忆起往事,李元奎满脸笑容,那时候的球鞋都是纯牛皮的,球鞋的鞋底钉着牛皮条,前面两横,后面一横一竖,鞋头硬得像铁皮,踩上去也不会塌陷。

1953年,在北京青年队表现出色的李元奎入选国家队。一年后,他被派往匈牙利留学。在匈牙利,李元奎和另外20多名球员“见识了世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真正的草坪上踢球。草坪修剪得很均匀,散发着青草的香味。他脱下鞋子,光着脚在上面奔跑,感觉自己要喝醉了。

水平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足球装备上,她们带球技术不如匈牙利女手,更比不上匈牙利食堂的厨师和工人。李元奎在国家队踢右后卫,“什么叫带球?我不会,拿到球就直接踢过去!”

中国驻匈牙利大使亲自来做思想政治工作:你们要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时刻牢记国家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回去以后,在你们身上花的人民币足以从你们的脚堆到你们的头上。

这些从最基本的盘带和定位球技术起家的国家队球员,大多都成为了中国足球的元老。年维斯被称为“中国足球教父”,曾学林后来执教过国家队,丛哲宇打造了中国女足,李元奎回国后在天津足球打拼,​​成为天津名宿。

在天津足球,李元奎“什么都干”,担任过助理教练、青年队教练、成人队教练、主教练,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裁判。

【三】

晚上10点50分,直播从演播室切换到了相隔8个时区的英国。

上半场比赛刚开始不久,利物浦球员菲尔米诺就在门前浪费了一次绝佳的射门机会,李元奎说:“他的技术很好,但是缺少一定的狠劲,我真的很替他感到惋惜!”

“谈球的时候我话不多,语速也慢,听上去总像是跟不上比赛节奏。”有一段时间,被部分球迷批评“解说风格老套”的李元奎,尝试在解说中多用一些成语,说一些年轻人爱听的网络流行语。

但到了解说的时候,成语能想出来,嘴巴却控制不住。苦恼了一阵子,同事朋友都劝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李元奎这才松了口气,“我也这么想,詹俊有激情有文采就够了,我专心解说技战术就行。”

作为解说嘉宾,李元奎要对球队和球员的表现进行点评,难免得罪了球队的一些铁杆球迷。以往,他不谈中超,更不谈天津队的比赛,“都是熟人,多说几句不行,球迷不开心。”后来,他想通了,就释然了,“他们踢得好我就夸,踢得不好我就说几句,懂足球的人都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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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奎与詹俊这对老合伙人,不仅是商业伙伴,更是“不分年龄、不分年龄的朋友”。

在詹俊的微博上,球迷经常要求詹俊好好照顾老人:“老人这么大年纪了,思维还这么清晰,精力这么充沛,真是热爱足球啊!”球迷论坛上流传着好几个版本的《看球解说选择指南》,“詹俊+李元奎”的组合往往是一块金字招牌。

【四】

上半场比赛结束,两队各进一球,比赛以平局结束。镜头切换回直播间前,詹俊在总结上半场比赛的时候,李元奎跑出了直播间,又抽了两根烟。

烟瘾戒不掉,他第一次抽烟,是在担任天津队教练的时候。带队连输几场后,李元奎深夜在宿舍里写失败总结。几个抽烟的老队员进来劝他抽烟解乏。抽了几次之后,他就上瘾了。

2013年6月,李元奎做了胆囊切除手术,医生是他的粉丝,建议他在康复期间戒烟,李元奎感叹说,打篮球的时候要有精神!

李元奎做解说员已经近60年了。在球员时代,无法以首发身份出场时,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的李元奎经常被邀请到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帮忙解说比赛。上世纪90年代退役后,他帮助香港卫视转播天津队的澳超比赛。1999年,李元奎远渡重洋来到新加坡,签约成为解说员。

作为职业足球解说员的首场比赛,李元奎就失败了。那是一场意甲比赛,大雾弥漫,场上能见度很低,几乎看不到球。再加上李元奎和队员不熟,比赛时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差点被炒鱿鱼。

生性好胜的李元奎受到刺激,一言不发地在房间里呆了一天,决心要补上学业,除了每周解说七八场比赛外,他把时间都用在了查找资料、记球员名单、熟悉英超联赛上,在公司里还抽时间请年轻人教他上网、用搜索引擎,了解英超电视摄像机的切换规律。

几个月后,李元奎和当时的搭档苏东又在雾天遇到了一场比赛,他让观众保持冷静,谈论雾天该穿什么样的队服,选择什么颜色的足球,下雪天该穿什么衣服等。

经过两个赛季,李元奎的解说开始得心应手。

他喜欢英超、西甲那种“积极”的感觉,哪怕是实力不强的中小英超球队,也有“战斗到底”的精神,善于揣摩球队主帅的战术思维和比赛时球员的心理状态,往往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场上的情况。

比赛打得不错,解说也精彩,有精彩进球和关键失误时,李元奎时而放声大笑,时而皱眉叹息。球迷评价,深夜看球时,听着李元奎那句句“哦,哈哈,哎呀”,就像是老爷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陪他们看球一样。

【五】

这场比赛也没有让李元奎失望,两队一共进了7个球,比赛结束后,李元奎终于可以回到酒店小憩一下了。

几个小时后,他将乘坐早上6点的京津城际列车返回天津的家中。接下来的两天,他将待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哪儿也不去。他通常会在周三恢复,休息一天后,周四和周五他将阅读报纸、上网,为下周的评论做准备。

四世同堂,父慈子孝。李元奎单身三十多年,不打牌,不唱歌,不跳舞,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连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都忘了。

大儿子偶尔会开车送老人往返北京,聊篮球的事情,但李元奎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他开车送自己去地铁,“自己一个人运动,真好!”

他说自己不在乎钱,不管演出费用是四五千元,还是几百元,“只要有时间,我愿意做多少就做多少”。

这几年,詹俊主动联系他,让他为多个平台解说,也没问他比赛花了多少钱,他说:“我不用养孩子了,退休金够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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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奎说话间,感觉自己越来越年轻了,身边都是80后的年轻解说、导演,他也成了“80后”了。他给小朋友们点烟,和刚入行的解说员们讨论比赛,熟悉的解说员一把抱住老人,揉揉他的肩膀,李元奎感叹感觉真好,反手揉揉老人的肩膀。

他出门时,常常拎着一个白布袋,像个出门买菜的老人。袋里装着几包茶叶、一只油漆剥落的茶杯,还有用塑料袋包着的整理好的材料。Hello Kitty造型的随身听里有几十首京剧歌曲,还有一台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老式手机。除了接电话、收短信,他很少拿出来。儿女们给他注册了微信,微信名是“爷爷”,但李元奎一次都没用过,“我不会学,学不会!”

在地铁里或者出租车里,经常有球迷认出他,说道:“你是李元奎先生吗?自己去聊足球啊?”见到他的人都劝他这么大年纪了,别来回跑啊!

但没人能劝住他,儿媳妇摸着李元奎的心:“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只想着球!”

(注:因不可抗力,美人君9月13日发表的同一主题报道无法显示,一直有朋友提问,所以今天选择重新发布,还没看过的朋友快来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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